谁无情便妄想谁

【fmkn】厨房

随便写写的生活切片


“中岛下厨的时候散发出一种单身许久的气息。”菊池风磨靠在开放式厨房岛台延伸出去的吧台上喝橙汁,眯起眼睛晃晃他染成橙色的脑袋,语气满是无事生非。


流理台上很干净,但是堆着不少东西,砧板就有三块,红色树脂质地的切鱼类,大块木质的切蔬菜,还有一块小的切水果,完全反直觉的颜色分配。夹住砧板的一根根原色小木棒在“X”形的架子上撑起来,空余部位倒扣着平日常用的水杯酒杯果汁杯咖啡杯,讲究得吹毛求疵,讲究得毫无必要。比如菊池风磨此刻用来喝饮料的是一枚钟形的威士忌杯,杯口一圈浮夸的金边,明明有更合适的用来在下午喝果汁的选择。但是中岛递给他这个杯子只是觉得合适而已,不然呢,难道该用印着柑橘果实与枝叶纹样的长杯吗?那太落入俗套了,太符合预设的期待了,而且失之毫厘地强行把相似又不相同的配在一起只会更加不搭,就像染着橘发的菊池风磨就不合适穿橘色衣服了,也不适合喷柑橘调香水。干什么,打扮成一颗橙子是想拍果汁广告吗。


是以中岛做饭的架势有种单身时间太长的味道,乍一看井然有序,细看充满了各种无法用科学道理解释的步骤和顺序。切土豆要先切出平面以免它在砧板上乱滚是有道理的,但是并排放竖着一刀拍下去看起来就有些外行了;用刀左滚右滚地把太粗的欧芹对半剖开姑且可以理解,但西式浓汤为什么要放柴鱼干?中岛懒得解释,而且不愿意别人干涉这些合理的不合理的处理方式加在一起构成的“流程感”。是的,他是一个控制欲很强的人。


反正菊池也懒得问。中岛往菊池的方向走过去,目的是踮脚拿起放在菊池旁边的冰箱上面的大洗菜盆,有点刻意地忽视了菊池的存在,仿佛他是一件摆错位置且不太聪明的家具,不停撞墙的扫地机器人之类的。于是菊池悻悻地退回吧台,仿佛那里是他的充电桩。中岛没有开口夸奖他这份识时务,但是给了他一杯橙汁。


菊池的橙发其实有点发红,更偏刻板印象里的爱尔兰人那种“红发”的色调,他手里的橙汁被头发衬得泛金黄色。会做饭的人里面,有一些喜欢别人在旁边打下手,另一些则要求绝对的不容他人染指的控制权。中岛很明显是后一种,虽然他看上去根本不像会做饭的样子。



“中岛是天鹅哦,看起来游刃有余其实在水面以下拼命踩水让自己不沉下去的类型。”



中岛心说:错了,他连表演游刃有余都得一边踩水一边在心里默念“一二一二深呼吸”。做菜是要跟着相当正经的食谱书或者相对务实派的美食漫画学,但一比一还原又会变得无趣,他又不是要去当寿司之神。


切菜时刀与菜板接触的频率会暴露实际上很熟练这件事,虽然吧台边菊池沉默而担忧地盯着他姿势不标准的手指。菊池时常不小心流露出与轻浮外形不相符的一板一眼,中岛没有弯曲指关节而是直接用指尖抵住食材离菜刀最近的部分,会让他不赞成地皱眉。

就像连中岛都怀疑过,菊池是那种会把男朋友按在厨房凉飕飕台面上,在杯架、百洁布和刀刃旁激情热吻的人。但菊池不是,他切完菜一定要擦擦台面再把擦台面的厨房纸折好扔进正确的垃圾桶、把灶上的火力转小之后心情愉快地去洗刚才用来装生肉的碗,在不用做饭的时候他至多温柔地环住中岛抱一抱,然后中岛会用麻利的动作让他察觉到他自己有多碍事,略显委屈地退出厨房的地盘。菊池很想打下手,很想让一切照他熟悉的方式来,但被拒绝了也不会怎么样,一顿饭或者一点小食而已。

不应该在厨房发生的事发生在非常柔软的床上和相对柔软的沙发上。菊池风磨会假装他的吻是顺其自然地发生,像人类文明蒙昧时期的神谕,可惜神谕往往是自作聪明的一些人类为了向比较诚实的另一些人类解释那些解释不出来的现象而发明的东西。喝醉了的中岛用手固定住菊池的头死盯着他的脸,享受他躲来躲去的眼神、满脸的不自在和疯狂挣扎但又不敢真的下死劲挣开的样子。中岛拍拍自己的大腿说风磨君请坐,菊池说你不嫌沉吗?但他还是叉开腿坐在中岛身上,胡乱地扭腰,用手指勾中岛的下巴,然后那只手被中岛握住,放在唇边吻一下。


“你不害羞了吗?”


“你好烦……”


菊池把脸埋在中岛的肩膀上,经过貌似在害羞的半分钟,扭脸对着中岛的耳廓哈气,满意地看他微微闭上眼睛睫毛不断颤抖,但是菊池不知道,他自己的耳朵从他坐在中岛的大腿上开始就是粉红色的。


此刻的害羞并不意味着十几分钟后的菊池不会做任何恶劣的事。“L”形沙发的“L”形,比较长的那一道是中岛躺在上面,比较短的那一道是菊池坐着。菊池第一次来中岛家的时候有点失态地冒出来一句“沙发不错”,彼时他们刚吵完后果严重程度在这段恋爱里大约排第二的架,说出的每一句话都讪讪地像在做自我介绍,中岛当时不冷不热地说“嗯有时熬夜太晚我会在上面小睡”,心里想的是:这个人是在暗示想要搬来住吗?不了吧。

菊池偶尔会用这种突兀的方式强行拉近距离,适度犯贱能让对方放下戒心,不过后来事实证明那天他并不是这个意思。


沙发表面是绒布材质,搭着一条薄毯子,中岛在深夜看球披着它,赶工间隙小睡时盖着它,而菊池又发掘了它的新用途。他在抵住中岛时将它垫在中岛与沙发之间,毯子毕竟比沙发表面柔软许多,况且即便是可拆卸的沙发套,真的拆下来水洗也是一个需要两人合力完成的大工程。有时中岛会趴在那条毯子上,为了不被菊池撞得一直往前冲而用手抵着转角的沙发背。有时菊池会拉住中岛的手肘,这让他惶恐地失去了对自身的控制感,同时又觉得自己像是在飞。没有任何鸟类会在飞翔时反折翅膀或手臂,却是短暂地、看似离开了重力的控制。


菊池松开的时候中岛的手肘重新陷进毯子里,他干脆把脸也埋进去,频率乱七八糟地扭起腰。


之后中岛的手腕上会压出一道红色的痕迹,喉咙会有点痛。菊池半坐半躺在沙发的短横上,指尖在中岛的侧腰划动。他们头靠头,浑身散得像刚打过一场架,心里都在暗暗发誓下次再也不要在沙发上做了,可是“下次”到来时又会不约而同忘记发誓的画面。


还好誓言是这个世界上最不值钱的东西。比如中岛有一年的生日愿望之一是“在意识到快要和菊池吵起来的时候忍住不要说会让气氛变得更糟的话”,最后当然没有实现,虽然一般人都不会在过生日的时候许这种实际上更像“个人挑战”的“愿望”。


其实菊池用这个厨房的次数也不少,他拿手且近乎唯一拿得出手的菜就是咖喱,但咖喱饭几乎是全体成长发育期小男孩心目中最好吃的东西,总有一层回忆滤镜在,很难对咖喱感到厌烦。

中岛很喜欢看不同的食材慢慢在咖喱酱汁里翻滚的画面,一边拿着画着柑橘果实与枝叶纹样的长杯喝气泡水。杯子里正好可以放下三块边长四厘米左右的方形冰块,大概也可以用来倒入简单得不能称之为鸡尾酒的那些,把酒精和甜甜的碳酸汽水混在一起的酒精饮料。


而菊池做饭的时候中岛同样需要全身心地控制自己给他提意见的冲动——食材切得过大,切过洋葱的砧板没有洗过就切别的东西,诸如此类。


菊池在切洋葱的时候意外地不怎么会流眼泪,但中岛还是会躲得远远的。洋葱是奇妙的蔬菜,生的时候很辣,气味充满刺激性,用合适的方式烹饪就会意外地变得甜甜的,但甜甜地吃完之后和别人说话时,看到对方的表情就会明白,那些尖锐的刺激性还在,像普通蔬菜一样的淡淡甜味只是表象,就算拼命刷牙也要过上一天,怪味道才能彻底消失。相当执着而有性格的蔬菜啊,中岛用筷子拈着一片已经被煮成半透明茶色的洋葱发出感叹,菊池懒得吐槽对他过度乐观的心态,慢条斯理地把咖喱混进米饭里。


那么两个吃掉同一锅咖喱里的洋葱的人,接吻时会嫌弃对方吗?看情况啦,可以表示理解,可以玩笑着抱怨,可以干脆放弃晚饭吃家制咖喱的计划,点外卖或者干脆手牵着手出门去餐厅吃饭。他们不会每天都自己在家做饭,不会每天都一起吃饭,不会每天都住在一起,不会保证这样的时间能够一直持续下去。不过,一起窝在厨房吃咖喱或者吃别的东西的日子,大概是不会和别人接吻的吧。他们中比较悲观的那个人,偶尔会这样想。


而谁是更悲观一点的那个呢?就像往西式浓汤里放柴鱼干或者把咖喱里的胡萝卜换成白萝卜之后、品尝它们之前,没人知道这会带来什么后果一样,除了他们自己之外,大概没人知道答案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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